警察卧底7日的生死“无间道”

    开栏语

    夏秋社会治安整治行动开展以来，我省公安机关对各类犯罪始终保持高压严打态势，快速反应、重拳出击、破案攻坚，破获一批有影响力的大案，全力压缩违法犯罪活动空间，同时，结合各地实际，全力破获了一批群众反映强烈、事关民生的小案，为百姓平安构筑了一道坚强的防线。 近日，省公安厅邀请本报，走近基层，体验“快破大案、多破小案、保民平安”系列行动所带来的新气象，零距离揭秘重案侦破中不为人知的精彩故事。

    卧底侦破大案，与犯罪分子斗智斗勇，对于大多数人来说，是只存在于电影中的桥段。

    28岁的刘磊却主演了一部现实版“无间道”，他远赴四川，打入犯罪集团内部卧底七天时间，一边假装和“猎物”们一样“工作”，一边趁他们“打盹”的时候收集罪证。

    当“大老板”突然出现在他的身边时，他正在传递情报，那时的心情，他说：“紧张、害怕，瞬间想到了很多。”

    秘密潜入

    耗尽半生积蓄梦断“原始股”

    2011年上半年，界首市的王女士接到一个电话，对方自称名叫刘倩，是成都市一家从事股票、期货投资公司的业务经理，可以为她荐股，能赚大钱。

    王女士开始并没有相信这个刘倩，但是对方一直坚持不懈地与她联系。

    2011年下半年，王女士在对方的推荐下买了2支股票，结果赚了些钱，这让她开始相信刘倩。不久，刘倩告诉王女士，有一支股票将于2012年3月份上市发行，如果在发行前购买原始股，可以赚很多钱。于是，王女士东挪西借，凑了21万元汇到了指定的账户。

    转眼间，到了2012年的3月份，这支“原始股”并没有上市，刘倩的电话也突然打不通了，王女士这才明白，自己受骗了。

    2012年4月，王女士向警方报案。

    时隔一年锁定诈骗集团

    由于时间跨度太大，侦破遇到巨大困难。

    2013年上半年，警方有了重大发现，“刘倩”所使用的电话号码又在四川成都活动了，使用人的名字叫做兰燕。

    5月8日，侦查员赶到成都，发现兰燕曾经有一个男友李涛，警方找到了李涛。

    李涛告诉民警，兰燕是四川资阳人，两人在一次朋友聚会中认识，并发展成为恋人。当时李涛在酒吧工作，兰燕自称在一家推荐股票的公司工作，并邀请李涛去自己的公司上班。李涛去了之后，发现这个公司所谓的业务就是每天打电话骗钱，李涛很快离开了这家公司，同时与兰燕分手。

    如何掌握兰燕确凿的犯罪证据呢？警方决定打入该犯罪集团内部进行侦查。

    化身“闺蜜”成功打入内部

    5月23日，侦查员注册了一个QQ号，网名“静静的天空”，掩护身份为化妆品销售员。为了取得逼真的效果，还在QQ空间内上传了大量女性化妆品图片。

    之后，侦查员添加兰燕的QQ号“燕子”为好友。

    5月24日，“燕子”同意了好友请求，并于侦查员展开对话。

    静静的天空：好啊，最近在忙些什么呢？

    燕子：你是谁？我不认识你吧？

    静静的天空：怎么不认识，2011年的时候，在酒吧一起喝过酒！

    燕子：你叫什么名字，做什么的？

    静静的天空：静静！我在金牛区青华路卖化妆品。你最近在做什么？

    燕子：现货白银！

    静静的天空：我最近炒股输钱了，你了解这个吗？

    燕子：我以前就是做这个的，现在市场不景气，不做了……

    之后，在长达4天的时间内，侦查员不断与“燕子”套近乎，逐渐取得了她的信任。

    5月27日，侦查员在QQ中告诉兰燕，自己有个表哥没有工作，能否帮忙介绍个工作。此时，两人在QQ上的关系已经十分熟络，兰燕答应了，让“表哥”次日赶到位于成都市金牛区的人和逸景大厦21楼面试。

    5月28日，化名刘磊的侦查员赶到该公司展开卧底工作。而为了符合自己四川广元人的身份，此前的一周时间，侦查员都在苦练四川话，说的有模有样。

    卧底日记

    5月28日 初入虎穴

    下午2点，刘磊进入公司，门口挂着“成都仁禾投资有限公司”的牌子，大厅内有20多个办公隔段，每个桌子上都放有一部电话，旁边还放着一叠叠用A4纸打印出的电话号码。

    大厅旁边，还有一个经理室和一个培训室，兰燕正在经理室里打电话。兰燕告诉刘磊，公司业务人员用电话与客户沟通，帮助客户投资理财，会有专门的老师为新员工培训。

    之后，兰燕表示这个分公司都是女孩子，让刘磊去位于西御大厦B座29楼的另一个分公司，找姚经理。

    该姚经理名叫姚骏，也是该案的重要嫌疑人之一，参与了对界首王女士的诈骗。

    刘磊马上赶到姚骏的公司，看到的场景与兰燕的公司基本相同，只是业务员全部是小伙子。

    见到姚骏之后，刘磊填写了简历表，自称是四川广元人。姚骏告诉他，月基本工资1500元，业绩好可以拿高额提成，进账100万以上，提成为30%。在聊天过程中，刘磊为姚骏密拍了图像。

    1个小时后，姚骏让刘磊先回去，等电话通知参加统一培训。

    5月29日 秘密侦查

    上午9时，刘磊接到兰燕的电话，要求他马上赶到人和大厦，参加统一培训。当天和刘磊一起参加培训的共有10个人，其中有大学刚毕业的学生，也有下岗、辞职人员。

    “讲师”做的第一件事是教大家一起喊口号，然后为学员们“洗脑”，主要内容是从事这个行业大有可为，月入十几万等等。

    刘磊趁机进行了初步侦查，发现每个员工的桌子上都贴满了自我鼓励的纸条。此外，每个桌子上都放着“客户百问百答”、“现货白银电话营销术”等诈骗指南，内容非常细致，对于对方每种可能的回复都设计了下一步的回答和安排。

    12点下课，中午休息时间，员工自行到楼下的小餐馆吃饭。

    刘磊快速吃完饭回到公司，把手机设置为静音，然后用公司内的24部电话逐一拨打自己的手机，将号码全部采集完毕。

    事后，刘磊告诉记者，采集工作非常紧张，因为随时都可能有其他人进来。

    5月30日 诈骗培训

    第二天，刘磊发现一起接受培训的10个人只剩下7个了。有“同学”跟他说这些人是骗子，不来了。

    这一天，刘磊拿到了之前曾见到过的诈骗指南，讲师说，这个叫做“销售术语”。内容全部是与客户联系的对话，怎样打第一个电话？对方不接电话如何处理？对方不做怎么处理……

    卧底日记

    5月31日 谬论洗脑

    有了前2天的铺垫，兰燕等人跟学员们摊牌，露出了骗子的嘴脸。但她告诉学员，“这不叫骗，叫包装。”

    兰燕走的是感情路线，她用了长达40分钟的时间，讲述了自己的一个得意案例。2011年，她曾成功诈骗一个北京客户170万元，拿到数十万元提成。她的口号是：三年不开张，开张吃三年。

    为了让学员们打消顾虑、减轻心理负担，兰燕告诉大家，“我们骗的人，钱的来路都不正，是贪污受贿来的，被骗的再多，他也不敢报警。”过程中，兰燕多次提到公司大老板“强哥”——魏强。

    这一天的“精彩”课程结束后，全部的培训就算结束了。正好赶上周末，下周一，刘磊将要“上岗”。

    6月3日 行骗“有成”

    一大早，刘磊赶到公司，得知就在他们培训的过程中，因为“生意兴旺”，在人和逸景大厦15楼，又新成立了一个分公司，姚骏担任该公司的负责人，他也被分到这个新成立的公司。

    很快，有人为刘磊送来了十几张正反面打印的A4纸，上面全部是电话号码，每张有100多个。刘磊和“同事”们的工作，就是按照这些号码逐一拨打，进行诈骗。

    公司规定，工作期间不许与其他人聊天，不许走动，不许打电话给亲戚朋友。

    为防止暴露身份，刘磊只能和其他人一样，开始电话“诈骗”。

    下午照常上班，休息时间，刘磊假装无意靠近经理室，希望获取更多内容，但姚骏十分警觉，将房门关上。

    6月4日 “大佬”现身

    上午，刘磊终于接触到诈骗软件。这是一种所谓的“现货白银”投资软件，如果有客户上钩，就可以把这个软件发给客户，并通过该软件诈骗。

    但这个软件放在公司的电脑里，员工可以使用的电脑一共只有4台，并且放在专门的房间里。

    用U盘拷贝风险太大，中午休息时，刘磊决定使用邮箱把软件传出去。

    就在发送邮件时，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突然出现在刘磊的身边。

    “你在干什么？”

    刘磊一身冷汗，马上意识到，这个人很可能就是该犯罪集团的“大老板”魏强。

    他立即镇静下来，迅速将页面切换到事先打开做掩护的网购页面上，回答：“我想从网上买点东西。”

    “为什么没有见过你？”

    “我是新来的，今天才是上班第二天。”

    “你为什么不去和其他人一起做游戏？”

    “我跟他们不熟悉，也不太喜欢做游戏……”

    就这样，刘磊终于把魏强给敷衍过去。

    对话之后，魏强开始忙其他的事情，刘磊趁机密拍了他的图像。

    6月5日 安全撤退

    星期三，刘磊上班的第三天。

    此时，他已经锁定了该犯罪团伙的三名主要犯罪嫌疑人，魏强、兰燕和姚骏。其中，兰燕在21楼，姚骏在15楼，魏强行踪不定，在各个分公司之间转悠。

    考虑到时机已经成熟，主要犯罪证据已经掌握，可以实施抓捕，刘磊决定撤退。

    当天下班后，他以回老家结婚为借口，向姚骏请假，获得了批准。

    撤退收网

    电梯里给“大老板”戴上手铐

    就在刘磊进行卧底行动期间，为了防止兰燕要见“静静”，警方派出了第二批侦查人员赶到成都，其中就包括一名女警察，她扮演“静静”。

    6月6日，2批侦查员会合，并与成都警方取得联系，制定了2套抓捕方案。

    第一套方案，让刘磊以请吃饭的名义，将三名主要嫌疑人约出，一次性抓获。

    第二套方案，让静静以送化妆品的名义，将兰燕约出，先行抓获，再采取其他方式将剩余2名嫌疑人抓获。

    6月6日晚，抓捕行动开始，第一套方案很快“流产”，姚骏等人不愿意一起吃饭。

    6月7日上午9时，静静与兰燕取得联系，表示自己的店里新进了一些化妆品，想送给兰燕试用，兰燕同意了。

    当日下午4点半，静静按照兰燕的要求，来到大厦楼下。此时，当地警方已在周围部署了警力。兰燕下楼后，躲在一边的刘磊发出了信号，其他侦查员迅速将其抓获，带离现场。

    之后，刘磊拨通了姚骏的电话，表示自己刚从老家赶过来，给其带了些土特产，让姚骏下楼来取。

   见到姚骏后，刘磊搂着他往车上走，一上车就为其戴上了手铐。

    此时时间已经到了下午5点20分，很快就要到正常下班时间。刘磊匆匆赶到21楼，碰到魏强正准备下班。

    “魏总，外面有人找你，你来一下。”刘磊说。

    魏强不知什么情况，跟了出来。电梯内全部是该公司的员工，刘磊为防止出现变故，当即大喊，让所有人全部从电梯出来，然后将魏强推进电梯，在电梯中，给魏强戴上了手铐。

    又见经理，我只是来看看你！

    将魏强带回金牛公安分局时，对兰燕和姚骏的审讯正在进行，但两人十分顽固，不愿意交代。

    刘磊走进审讯室，兰燕十分惊讶：“你怎么也到这来了？”

    刘磊告诉她：“我来看看你。”

    兰燕顿时明白了一切，心理防线彻底崩溃，最终交代了所有犯罪事实。

    审讯中，民警问兰燕，你看刘磊像不像警察？兰燕说，“不像，像我们的业务员。”

    经审讯，2011年以来，该犯罪团伙冒用他人公司名义，虚构股票专家分析师身份，许诺掌握股市内部信息，采取“电话荐股、炒现货白银”等手段，先后诈骗安徽、江苏、河南、北京、江西、四川、湖北、河北八省多地受害人。仅目前已核实的就多达12起，涉案总价值近400万元。其中最大的一笔，正是兰燕作为经典案例给新员工讲课的那宗得意之作，诈骗北京客户170万元案件。

侦查过程中，警方从魏强住处搜出身份证23张、银行卡21张，这些正是其经常变换不同身份实施作案的工具。

8月9日、9月5日，侦查人员又先后在四川成都、陕西汉中等地，将该团伙的其他三名嫌疑人戢某、冯某、李某抓获归案。

（文中人物除嫌疑人外，均为化名）